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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泰照相館和他的“十八姨太”:想拍民國范兒的來這兒

2016年11月5日訊,如果評選北京城裡最奇怪的建築,我想,巨蛋和銀河soho都能排在很靠前的位置吧。它們既不符合古城的建築風格,也與普通的高樓大廈外觀迥異。

銀河soho。今天我們要聊的主人公就在這裡。

而國泰照相館這傢老字號,就在銀河soho的B1層。

影室裡,一張背景佈緩緩打開,場景是田園前的一扇大窗。先生和女士坐下,攝影師為他們擺好姿勢、調試好燈光,咔嚓。

這一幕讓我想起瞭很多老照片。從60年代到90年代,在照相館拍一張站在漂亮風景前的照片,是極為尋常的事情。當時攝影沒有普及,旅遊更沒有普及,於是一張背景佈,或是一面“千篇一律”的背景墻,就圓瞭人們的夢。

天安門背景照,圖片來自網絡。我記得前些年有報道,攝影師帶著天安門的畫佈,到農村為老人們拍下這樣的照片。

然而這麼多年過去,數碼單反飛進瞭尋常百姓傢;全國各地乃至世界名勝,買張機票抬腿就走;連當年站在背景前那一身藍、一身綠,也經歷瞭炫耀般舍不得撕掉袖口牌子的西服、怯紅怯綠的墊肩裙,回歸到瞭自然與舒適之美。

而那一幕背景墻,居然還在。

如今的背景照。

“這就是懷舊的力量。”陸世芹說。她是國泰照相館第18任經理。

是的,國泰照相館,其實還在呢。

國泰照相館現在的門臉。



曾經如雷貫耳的國泰照相,這些年很少被提起。說起老照相館嘛,排在前面的仍然是大北、中國。

然而國泰,不僅和它們同為中華老字號,也是和中國照相一起,於1956年遷到北京的老上海服務業單位。

大北照相館。本圖片拍攝於2008年8月7日,整修後的前門大街重新開街當天。

大北照相館起傢於石頭胡同,紅火於前門大街北口,即便是奧運會前前門大街整修,大北還是搬回瞭原地;中國照相館在王府井,這幾十年幾乎沒動什麼地方。

2008年8月7日,來大北照相館拍照的一傢三口。

相比之下,國泰就有點兒慘瞭。1956年至1989年,它在西單;1995年至2004年,它在新街口;2004年至2013年,它在西四;2014年至2016年初,它在海淀藍靛廠;如今,它在“銀河”裡。

國泰照相館的影棚。

多次搬遷、企業改革轉制,國泰照相館連“中華老字號”的認證文件都丟瞭。幸好2002年國內貿易部中華老字號編委會的工作人員,為此特地出示瞭一份文件,證明其“中華老字號”身份,編號1358。

證明文件。

如果僅僅是這點兒困難,那就真的不值得您去瞭解上面那麼多情況瞭。國泰的經歷坎坷得多。

但再坎坷,陸世芹也不願意放棄它。

國泰姓“國”,打個比方,現任也就是第18任經理陸世芹,不過是他的“十八姨太”。如今,國泰似乎真的老瞭,隻能跟著陸世芹流離失所,在“銀河”中漂著。

上色技師陸世芹

陸世芹是個愛笑的女強人。

陸世芹老師,1954年生於國子監胡同裡。1971年她初中畢業,分配工作到瞭區飲食服務公司,接著她成為當時位於王府井的北京照相館的上色技師。

陸世芹,捧著一張上色照片。從男子的眼鏡就能看出,這是一張現代的照片,故意追求仿舊的上色效果。

“男的做攝影師,女的做上色師,這是照相館裡最好的工種。”照片上色,在文革初期一樣被認為是“封資修”的東西,至她工作時候,剛剛恢復。

不久之後的1982年,陸世芹經回到瞭上級單位飲食服務公司教育科工作。1995年公司改制,她回到北京照相,承包瞭一個門店。至2003年非典那年,她又到北京市攝影行業協會,繼續做培訓。不必細表。

直到2011年,她與國泰“結緣”。

先來說說國泰的大致發展歷程。為瞭恢復國泰照相館“中華老字號”的榮譽,陸世芹正在與商業管理部門接觸,她也準備好瞭國泰發展歷程的資料。本章節部分摘自於此資料和北京地方志《飲食服務志》。

國泰照相館,1944年始建於上海南京東路。1956年周總理曾倡導外地產業支援北京,廣州市大同酒傢、四川的四川飯店、天津的鴻賓樓,都是同一批來北京落戶的單位。

靜電機

國泰照相館老照片。來自網絡。

而來得最多的當然是相對繁榮的上海,包括老正興飯莊、美味齋、上海小吃店、中國照相館、國泰照相館、普蘭德洗染、中央洗染店等。如今最著名的當屬四聯理發館,由華新、紫羅蘭、雲裳、湘茗四傢組成。此外其他行業還有造寸時裝店等。

四聯理發館,文革時期老照片,來自網絡。

陸世芹從檔案館查到瞭一些資料,簡單為您描述一下。1956年5月30日,中國文化用品公司即上海國泰的上級,與北京市福利公司簽署瞭調用人員進京的協議,算是國泰來京的正式合同。相關文書中記載,11位技師、管理人員隨同來京。

在7788網站上找到的一張民國32年也就是1943年,國泰照相館的租賃合同照片。

關於國泰照相館遷京後開業的日期,曾經普遍認為是1956年10月。但據一份北京市社會福利事業局1957年1月19日的文件記載,國泰照相館1956年7月間遷京後,占西單北大街原大陸銀行營業用房,“現已修繕竣工,於本月20日開業。”即真正的開業日期應為1957年1月20日。

開業時候的文件。

國泰照相館60年代拍攝的婚紗照。

1974年國泰曾改建,擴大營業面積至1200平方米,職工增加到瞭128人。七十年代起,國泰成為西城區照相行業的中心,即便在全國范圍內,也算得上是規模最大、項目最多、功能最全的照相企業。

國泰照相館70年代初拍攝的婚紗照。

1981年3月12日,國泰照相館在北京晚報上刊登的廣告。當時國泰位於西單北大街,廣告詞是“您想在新婚的幸福時刻留下一張滿意的照片嗎?如果想,請到國泰照相館。”

1983年,國泰照相館全國最早與柯達、富士兩傢公司合作,引進瞭具有先進水平的大型彩色沖擴設備。要知道彩色膠卷出現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,北京的膠卷都要坐火車去長春洗印加工。

當時北京僅有的一些設備並不向市民開放,國泰很可能是北京最早面向社會開放彩擴業務的公司。這個問題暫不多說,相關內容請參考如此照相。

1983年10月2日,北京晚報報道,西單國泰照相館引有瞭彩擴設備。

1983年11月27日,北京晚報刊登稿件,國營國泰照相館不給顧客修理照相機,而個體戶王愷很痛快地修好瞭照相機,收費1塊錢。老國營的缺點,國泰當然也會有。

國泰照相館80年代初拍攝的婚紗照,應該也是上色照片而不是彩照。

1989年5月,由於商業結構調整等原因,國泰照相館開始遷址、整頓、停業。原地改為商場。

這次停業長達六年。至1995年,國泰照相館與新街口照相館合並,地址位於新街口南大街46號,定名為“國泰照相中心”。

此次重張開業,北京晚報於1995年6月28日亦有報道。

這篇稿子寫到,“80年代末西城區調整商業結構,將國泰照相館轉成精品商場。”

此外北京晚報還於1995年9月,報道瞭國泰照相館推出以電腦修改圖片的業務。無疑又一次在行業中成為領先者。

“采用電腦工作站對照片進行整修,彌補缺陷。”應該就是最初的ps吧。

2004年,國泰照相有限責任公司轉為民營企業,大概就是進行瞭股份制或類似形式改革,經營地址搬遷到西四南大街33號。

至2011年之前,國泰的店鋪仍位於西四,已順應當時流行,改名為“國泰婚紗攝影”。

2011年之前,改為國泰婚紗攝影。

此外,老國泰曾為國傢領導人、大型活動拍攝制作各種照片。不過我們的文章主要強調它與市民的關系,那些內容就不多寫瞭。

結緣

陸世芹能“嫁”給國泰當十八姨太,原因很簡單——

“離著近。當時我在行業協會做培訓,協會需要有地方來給人員上實操課,而老國泰經營狀況不是太好,也希望借著協會的力量重新崛起。”陸世芹說,“國泰的老職工說過,希望借協會的力量,能把國泰重新振興。唉,這話讓我特別感動。”

好好經營,掙錢便是。未來的路?留給十九姨太、二十姨太去想吧。

國泰照相館2011年4月重張開業時候,各界嘉賓的合影。前排右五穿著紅色坎肩的便是陸世芹。

但陸世芹一直念念不忘老國泰的職工們,在合作前對“重振國泰”的殷切希望。一塊老得有歷史,有分量的金字招牌若是倒下,老職工們於心何安,她陸世芹自己又於心何安?

她接手國泰整整一年的時候,2012年4月,國泰照相有限公司召開股東大會,決定進入解散程序。當時國泰照相公司擁有包括國泰、南禮士路照相館、白雪照相館、白宮彩擴等多傢照相行業店,除瞭國泰照相館本身為合作經營因此繼續開辦外,其他的店鋪紛紛停業,職工回歸飲食服務公司改革後的華利佳合公司。

開業時候國泰的門臉。

至今在地圖上搜索“華利佳合”,能看到西城區分佈著不少叫這個名字的酒店。這便是曾經飲食服務公司的網點。留下的老職工們大都轉行做瞭酒店的服務員、管理人員。

老國泰似乎煥發瞭青春

國泰公司都要解散瞭,但照相館還在經營,尷尬的局面出現瞭。

為瞭維持營業秩序,陸世芹為國泰照相館辦理瞭新的營業執照,名字叫做“國泰中天照相有限公司”。這個公司後來一直與國泰照相館相伴至今,這是後話。

新世紀,國泰拍攝的婚紗照。

而所謂的“尷尬”,當時不僅出現在老國泰身上。國營的老商業、老工業、老服務業,都在面臨著市場經濟轉型後的體制、經營問題。職工缺乏積極性,企業各種包袱重。

但意外的是,陸世芹盈利瞭。她搭上瞭“團購”興起的列車。

2011年4月,國泰照相重張開業時,團購剛剛興起。陸世芹在58同城和拉手網等網站上發佈瞭團購信息,主推證件照,25塊錢套餐包括三種背景、7版照片。

2012年1月,電線桿後面就是國泰照相館。來自騰訊街景地圖。

很多年沒再出現過的拍證件照排隊的場面,重現在老照相館前。“打開團購後臺,發現數量蹭蹭蹭上漲。當時的兩個攝影師都沒辦法休息,我隻能喊來同行老友,在這裡偶爾替班。”

更重要的是,雖然團購利潤微薄,但客人們時常會在看到店裡的樣片後,花錢拍攝其它形式的照片,如此一來利潤就很客觀瞭。

“一天比一天好。”幾個月過去,重新裝修的錢已經賺瞭回來。第二年再次裝修的時候,不擔心錢,好好弄!

就在這不錯的經營狀況下,2013年10月,陸世芹幹瞭兩年半的時候,“房東”提出要收回房子瞭。位於西四磚塔北側的門臉房本屬於飲食服務公司,人傢收回,合理合法。陸世芹還得到瞭一些補償。

左邊的小樓,如今是個炒栗子店。來自騰訊街景地圖。

既保住瞭老國泰這塊牌子,也看到瞭自己事業的成就,陸世營業用抽油煙機芹當然要繼續走下去。搬傢停業半年後,2014年4月,國泰照相館在藍靛廠的新址重張瞭。

藍靛廠時代的國泰照相館。圖片來自大眾點評網。

陸世芹租瞭600平方米的寬闊店面。“我是做培訓的出身嘛,”陸世芹指的是他自己在集團、行業協會一直從事的攝影師培訓工作,因此也想通過業緣關系,繼續一邊經營照相館,一邊做培訓,兩邊都能盈利。

店鋪裡相當寬闊。

但經營可謂慘淡。當時攝影師已經社會化,再也不需要考什麼專業證,培訓市場萎縮。藍靛廠地段偏僻,老顧客新顧客遠達不到期待的那麼多。

在藍靛廠持續兩年的經營,以入不敷出慘淡收場。

在團購網站上找到瞭藍靛廠時代國泰照相館的作品。呵呵上面是陸世芹本人。

教瞭學費的陸世芹,發現瞭行業的幾個變化。

其一,曾經帶著她和老國泰起飛的團購之風已經吹過,再也無法帶動經營。其二,繁華的西四也在逐漸冷淡下來。

這西四南大街,90年代隨著港臺新式婚紗興起,一傢傢影樓落戶在此,逐漸形成瞭行業集散地。“最多的時候有三十多傢。但2012年、13年,影樓一傢傢倒閉。旁邊一傢影樓的老板跑瞭;xx影樓隻剩下瞭三分之一的經營面積,其他店面改成西服店;還有xx那傢,把整個一樓都租出去瞭。”至不久前她回去看,發現隻剩下瞭不到10傢。

藍靛廠時代,國泰團隊的合影。

藍靛廠店鋪關閉的同時,陸世芹已經在銀河soho看好瞭店面。“吸取教訓,找個便宜一些、地段好一些的門臉。”

今年4月,國泰搬到瞭這裡。營業面積隻有100多平方米,比藍靛廠少瞭80%,租金也稍低瞭些。5個職工,前臺姑娘兼做化妝師。

陸世芹和前臺姑娘。

我和陸世芹老師聊著,恰逢有顧客來拍全傢福。店裡包括她本人共有四個員工,除瞭前臺姑娘在陪著客人聊天,剩下三個人都走進瞭那間唯一的影室。

馮華茂大叔曾經是北京照相館的高級攝影師,他忙活著搬椅子;年輕的小夥子張琪來的時間不長,架上瞭照相機,又跑到背景前操作升降機;陸世芹則幫忙擺好燈具。

客人落座,陸世芹在一旁靜靜看著,馮師傅以老照相館師傅的那種熱情,逗著人們露出笑臉,小夥子則找機會按下快門。

中間邁腿逗孩子的就是馮師傅。

下午的三個小時裡,我看到瞭四撥來拍合影的顧客。

“但還是賠錢。夏天六七月份生意不錯,但除去房租和職工的工資,能打個平手已經算幸運。何況到瞭冬天,出來逛街的人會越來越少。”

其間房屋中介的人也來找陸世芹聊瞭聊,“是我叫來的,我想讓房東降點兒房租。”

狹小的辦公室。

按理說,這銀河soho地段不錯,但我在裡面走瞭走,確實看到瞭不少空著的門臉房。

“來看房子的時候,這裡滿街都是人,我覺得房租不算貴。但幹瞭三個月的時候,我發現每天傍晚常見的還是那些人,原來都是附近的居民在這兒遛彎乘涼。白天嘛,隻有中午,樓裡上班的人們休息的時候,這裡才熱鬧起來。到瞭上班的點兒,又沒人瞭。”

銀河soho,圖片來自網絡。現在零售業確實遭受沖擊。

換句話說,“這地方也不是特別好,我覺得它不是一個很成熟的商圈。”僅一個房租問題,就足以難倒陸世芹,“西單西四之類的黃金地帶倒是好,但價錢又承受不瞭。”

前思後想,這裡畢竟是朝陽門內,“如果能有辦法造出一些影響,應該能幹起來吧。”

我不是做生意那塊料

攝影作為一門曾經高深甚至奢侈的技術,確實有它的特殊之處。就好像早年間的汽車司機,開車既被認為是一種技術,平民百姓也不可能有能力買車。而當經濟發展之後,買車不再是難事兒,開車也僅僅是最普通的生活技能瞭。

2013年3月21日,玉淵潭一隻小鳥,吸引瞭很多攝影愛好者。如今大傢手裡的器材都算得上高檔。

攝影經歷的情況類似。80年代照相機走進傢庭生活,90年代單反不再遙不可及;十多年前數碼大潮來臨,如今很多姑娘都認為隻有自拍神器中才有最美的自己。

去年11月,釣魚臺銀杏樹林裡,兩位姑娘舉起自拍桿合影,旁邊的大叔舉著手機。科技發展讓“照相”再不同於以前。

那照相館,還活個什麼勁呢?

事實並不是這樣的。

這些年,有幾傢照相館一直活躍,雖然價格高但顧客盈門,甚至可以稱為流行。我不必舉例,各位可以自己上網找找那些拍證件照還在排隊的地方。

但她也註意到瞭這些新興的照相館。“有的照相館拍證件照,價格不低卻還顧客盈門。”為瞭學習人傢的工作方式,陸世芹和老師傅曾暗中去拜訪過。

“下面加盞燈,把你的眼袋都打沒瞭;後期修圖磨皮,把你的臉弄得細細的。店鋪裡一水兒蘋果電腦,看著就高檔。”

她拿出瞭自己到某照相館拍攝的證件照,照片上面,60歲的陸世芹看上去如同30歲的職業白領女性。

陸世芹,和她的一寸照片判若兩人。

陸世芹認為,這些經營手段都不難實現,但她卻不願效仿,“理念不一樣。咱們所謂的照相和藝術照,應該是你自己發現不瞭的、自己更美的‘角度’,而並不是通過其他手段‘造’出來的一個你。”

馮老師補充,“你坐在那,人傢照相機不停拍攝,啪啪啪啪,最後會給你好幾十張片子,讓你一張一張選擇。”看似挺不錯的服務,在老攝影師眼裡也是無法容忍的,“早年間我們拍攝證件照,100張底片隻允許出現3張廢片。如果再多,說明你不適合幹這一行。”

老照相館師傅,練的就是抓住你最好的表情。這張圖片來自前些年一部關於國泰照相館的紀錄片。

於是老攝影師們練就瞭以自己的熱情,挑逗顧客展現出最自然、最美麗的笑容,並且在出現的那一瞬間把它捕捉到這一系列技能。

但這些“理念”,與“快餐時代”無疑是矛盾的。

陸世芹說,她剛剛開始經營國泰的時候,便有好朋友勸告“你不是做生意那塊料。”

看官您是否也認同呢?

老攝影師給顧客講表情。

然而,畢竟是一個在攝影行業幹到瞭61歲的人,我想,我們應該相信陸世芹的審美能力。在這一前提下——

堅持一份藝術理念,與做一個成功商人,究竟該如何選擇?

我想要個經營人才

陸世芹承認,這一路走來遇到各種坎坷,其中相當大的原因在於自己的決策失誤。

“高薪聘請過的店長,來瞭之後發現其實根本不會幹活;選擇的經營地點看似很好,實際上也不理想。”

陸世芹挑選照片。

又有好友說大實話啦,“第一次你被騙,是騙子太高明;第二次第三次你還被騙,那就是你自己傻。”

油煙分離機所以,“我特別希望能有一個懂得經營的人才,我出高薪聘請,讓他把國泰這個老牌子做起來。”

陸世芹自己也在做著類似的努力。前些天重陽節,她帶著攝影師到社區拍照,社區給國泰的“出場費”不算高。很多老人來拍照,但最終同意放大照片、制作相框的人又太少瞭——那些可都是收入。

社區裡,國泰的小夥子在為老人拍照。

但在社區裡恰逢一對老人聞訊而來,“想當初我們結婚的時候,就是在西單國泰照的相。”

試問全北京能有幾傢照相館擁有這樣的感情呢?

張奶奶和老伴,年輕時候他倆結婚照就是在國泰拍的。如今在社區裡,國泰攝影師再為他倆拍上一張。

“十一那幾天,我遇上三傢來拍全傢福的顧客,一聊才知道,他們在西四國泰拍過照,搬傢之後在藍靛廠國泰拍過照,居然又追到瞭這裡。而且一來就不止一傢人,婆傢拍完娘傢拍。老太太拿著我們這兒的小手冊宣傳品跟兒子說,‘以後照相別瞎去,就到這兒來。’聽見老主顧這麼說,真心高興啊。”

陸世芹為居民們挑選照片。

老,便是價值,陸世芹明白這個道理。所以,“這個經營人才,最好還能去爭取政府對老字號的支持。”

國泰把老字號丟瞭

不僅陸世芹明白這個道理,所有的人都明白。即便如此,國泰還是把老字號“丟”瞭。

據陸世芹瞭解,國泰照相館曾於1993年被國內貿易部認定為中華老字號——當時國泰處於停業狀態。可能是在搬傢的過程中,相關認定證書都丟失瞭。直到2002年,國內貿易部的相關工作人員曾出具證明以證實此事。

國泰照相館老照片。這是上色還是修版?

直到她接管國泰的第二年,即2012年,北京市老字號協會找上門來,她才知道需要補辦相關手續。

“政府的支持對老字號來說太重要瞭,尤其是老字號處在困境裡的時候。也許政府幫一把,老字號就能熬出來。”

既然如此,那就補辦吧。首先面對北京市老字號協會這一關,歷史情況、傳承關系都沒什麼問題,但最出人意料的是,“國泰照相”商標,居然早已被人搶註。“聽說是個南方做航運的公司,把與國泰有關的行業全都註冊瞭。”

這種情況並不罕見,“比如稻香村,全國也有好幾傢。北京的稻香村是老字號,它註冊的並不是‘稻香村’三個字,而是‘三禾’這個商標。”

雖然商標被註冊,“但‘國泰照相’仍然可以作為店名存在,並且老字號協會認可這種做法。隻要我有註冊商標,就可以認證為北京老字號。”

國泰歷代logo。

2013年陸世芹開始著手註冊商標,她發現,國泰照相的英文、拼音也都被註冊,隻能考慮以一個圖案註冊。可惜一年之後,註冊的圖案被駁回,“理由是與一個母嬰產品品牌的商標太像瞭。”

至今陸世芹還惦記著這件事情,“今年是第三年瞭,我這商標還沒拿到手呢。”

這幾年一直難熬,陸世芹無時無刻不在發愁。但每到這個時候,她又會想起老國泰職工把店交給自己時候那種殷切的期待。

所謂傳承,不僅是經營,更是感情。

想好瞭之後

堅持也沒那麼難瞭

至今陸世芹已經跟著老國泰度過五個春秋。一路坎坷,老國泰還能走多遠?

“誰說不能維持瞭?”陸世芹笑著。“搬到這裡來之後,市場又有變化。”團購、培訓、婚紗的時代都已悄悄過去,最近興起的,“是商務照。有人找你上門去拍,也有單位直接把職工來到照相館來。咱這兒守著xx銀行,他們來過100多人瞭。”

馮師傅,為年輕的團隊講動作表情。

對啊。現在走進派出所、辦事處、銀行,哪怕是房產中介,都能看到墻上掛著員工的照片。

除瞭這樣的新增長點,全傢福、證件照也都有著相對固定的顧客群體。而黑白的藝術人像,這些年隨著懷舊思潮的發展,也有所振興。使用各種經典造型光,這是老攝影師、老照相館的強項。

櫥窗裡的全傢福、兒童照。

國泰照相館裡的小夥子,正是沖著這老技術而來。“他應聘的時候,我問他是不是真的懂攝影,他說懂。但我告訴他,你就是個‘光盲’。”陸世芹說。

小夥子在一旁點點頭,“確實是這樣。到瞭這兒之後才知道自己以前什麼都不會。跟著老師傅,學到瞭很多東西。”

但陸世芹心裡很明白,國泰每個月僅僅能給年輕人提供3000塊錢的薪水,是無法把他們留住的。

還有一個特色服務值得說——照片上色。上色師出身的陸世芹,至今沒有放棄這項服務,在國泰照相館的櫥窗裡,還擺著上色照片的樣品。

這是張上色照片,各位感覺如何?

“我剛到照相館學徒當上色工的時候,為瞭表現出極為鮮艷而忠誠的紅色,領章帽徽處尤其麻煩。老師傅教我們,先要以水彩打底,再以油彩覆蓋。相比之下,現在已經很簡陋啦。”

照片上色的工作場景。

陸世芹拿出一小盒顏料和毛筆,“但我一直堅持著這個服務,早年有專用的照片上色顏料。要用棉花塗色,把薄厚深淺都表現出來,和拍照片一樣,表現光線和亮暗的層次。”

這是張文革時期的上色照片,並非國泰或陸世芹作品,來自網絡。各位可以感受一下這紅色。

彩色攝影普及之後,手工上色瀕臨淘汰,但陸世芹認為,手工上色的照片比起彩色照片,立體感好得多、“潤”得多。根據上色師的狀態,同一張照片上色出來的效果不一樣,也許好,也許不好,又讓照片多瞭一分值得細細去品的味道。

這項特色業務聽上去很吸引人,但實際中似乎隻適用於闡述陸世芹“堅持”的理念——

因為事實上,一個月也未必能碰上一單照片上色的生意。

不離不棄的十八姨太

國泰照相館的門臉。

兩個月之後,到2017年1月20日,國泰照相館將迎來自己搬遷到北京60周年紀念日。

現在的國泰就像一個走入暮年的老人,沒有瞭年輕時候的意氣風發。僅憑著一張老臉,在江湖上混吃喝。

別怪他,誰都不想老去,可是誰都會老。任何一個行業也會有興旺,會有衰落。

國泰照相館門臉老照片。照片上的小夥子,名叫戴德淳。他是1956年進入國泰照相館的暗房技師。

工作中的戴德淳。

戴老先生早已退休,但國泰照相館始終是他的牽掛。

這些年有過想來投資的人。但陸世芹不敢輕易地再給他“續弦”,因為“你不知道人傢圖的是什麼。有錢確實能活下去,可是,老照相館的風格沒瞭,味道變瞭,他還配得上‘國泰’這個鼎鼎大名嗎?”

即使有投資,沒點兒奇招妙計,恐怕也不是長久之計。十八姨太說,她期待著一個有想法、有本領的人,能和自己一起陪伴老國泰,繼續走下去。

她甚至可以接受與“她”分享老國泰的一切。

她頭發白瞭,但還在努力。

不知道老國泰還能走多遠。十八姨太未必有能力讓老國泰煥發青春,卻做到瞭不離不棄。

老國泰,你這輩子,值瞭。

謝謝觀看。( 貓哥貓妹)

原標題:老國泰和他的十八姨太

來源:微信公眾號 貓兒胡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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